活着就好
猫子说:“好吧好吧,十二点钟去吃宵夜。” 燕华说:“你美哩,谁要你陪,我早和人家约好了。” 猫子说:“谁?和谁?” 燕华说:“你是太平洋的警察?——管得真宽。” 许师傅说:“猫子别理她!燕华像放多了胡椒粉,口口呛人。还是个姑娘伢。” 燕华说:“姑娘伢么样?姑娘伢么样?” 许师傅说:“姑娘伢要文静本分温顺。” 燕华说:“怕又是旧社会了吧?” 猫子说:“许伯伯您家莫和她呕气。” 许师傅说:“都不理她。” 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就去看电视。燕华从鼻子里哼哼两声,转过身望街去坐;眼睛怔怔变幻着各种情绪。一般姑娘家只是背了人才有这种神态的。所以贴街行走的外地人冷不丁瞧见了燕华会便吓了一跳。 街上行人稀了一些,却也稀不到哪儿去。武汉市城区每平方公里平均将近四千人,江汉路又是城区最繁华的商业区,行人又能稀到哪儿去?照旧是车水马车。不过日暮黄昏了,竹床全出来了,车马就被挤到马路中间去了。本市人不觉得有什么异常,与公共汽车,自行车等等一块儿走在大街中间。外地人就惊讶得不得了。他们侧身慢慢地走,长长一条街,一条街的胳膊大腿,男女区别不大,明晃晃全是肉。武汉市这风景呵! 电视播映国际新闻了。 猫子大声宣布:“嗨,国际啦国际啦。” 在伊拉克侵占科威特之后,猫子主动负起了提醒街坊看国际新闻的责任。几家的男人端着饭碗跑了过来。 伊拉克吞并了科威特又想搞沙特阿拉伯。 猫子说:“个婊子养的伊拉克,吃饱了撑的。” 男人们都感慨:“这个婊子养的!” 有人说:“这婊子破坏我们亚运会。等开完了亚运再打不迟嘛。” 许师傅说:“毛主席说过,侵略者决无好下场。你们信不信?” 猫子说:“我信。有钱的国家都出动了,收拾它是迟早的事。” 男人们说:“那难说。阿盟其实不喜欢美国佬。咱们出兵算了,赚点外汇,减少点人口,又主持了正义,刀切豆腐两面光。不知书记记到了这点没有?” 许师傅说:“你怎么这思想呢?现在的年轻人?” 大家说:“许师傅啊,我们哪有什么思想,比不得您家,毛泽东思想武装的。” 许师傅知道这是玩笑话,和气地笑了。 臭了一顿伊拉克,接着又臭武汉的持续高温。再接下来是广告,又臭广告。臭广告时人就渐渐散了。 猫子一放下碗,许师傅就说:“燕华,收碗。” 燕华说:“我要等汉珍。” 猫子说:“哦,汉珍。你们好紧的口,都不告诉我。” 燕华说:“你是个么事大人物,要告诉你?” 许师傅说:“收碗,燕华!” 猫子说:“我来收碗。” 许师傅说:“不行猫子。街坊邻居都看着,我家这点家教还是有的。燕华收碗。” 燕华不情不愿起身收拾碗筷,猫子给她打下手。 王老太和女人们看着燕华猫子上了楼,就对许师傅说:“您家做得对,燕华脾气是娇躁了一些。猫子是个几好的伢,换个人燕华要吃亏的。” 许师傅说:“是的,像猫子这忠厚的男伢现在哪里去找?现在的女伢们时兴找洋毛子,洋毛子会给他丈人炒苦瓜吃么?燕华要是不跟猫子,我捶断她的腿。” 燕华满以为猫子会主动洗碗的,谁知他放下饭锅就走。燕华说:“猫子啊。” 猫子说:“干什么呀?” 燕华说:“好好!我算看透你了!” 猫子说:“今儿都没给个好脸色嘛。” 燕华说:“么样脸色是好?”说着就露出了笑。 猫子说:“这就对了。谈朋友嘛要有具体行动。” 猫子一把拉过燕华拥进怀里。燕华说:“太热了。”胳膊却不由自主揽住了猫子的腰。两人扭扭拌拌进了房间。房间完全是个蒸茏,墙壁,地板,家具,摸哪儿都是烫的。等他们出房间时都有点儿中暑了。 汉珍是晚上八点半来的。燕华又换了一件新潮太阳裙和她走了。她们嘻嘻哈哈对猫子说:“拜拜。” 这个时候,住人的房子空了。男女老少全睡在马路两旁。竹床密密麻麻连成一片,站在大街上一望无际。各式各样的娱乐班子很快组合起来。 许师傅本来是要摸两把麻将的。新近相识的王厨师来了。王厨师是武汉人,在远洋轮上工作了三十年,最近退休回了老家。着了迷寻着许师傅讲究武汉小吃。他们还有一个忠实的听众王老太。王老太在许师傅谈论的武汉小吃中度过了大半生。 一个嫂子约猫子打麻将。 许师傅说:“猫子去玩吧。” 猫子说:“我不玩麻将。” 嫂子说:“玩么事呢?总要玩点么事啊。” 猫子说:“我和他们去聊天。” 嫂子说:“天有么事聊头?二百五!没听人说的么:十一亿人民八亿赌,还有两亿在跳舞,剩下的都是二百五。” 猫子说:“二百五就二百五。现在的人不怕戴帽子。” 嫂子膝下的小男孩爬竹床一下子摔跤了,哇地大哭。她丈夫远远叫道:“你这个婊子养的聋了!伢跌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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